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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1日,青岛市城阳区红岛渔港码头上,渔民们正在搬运箱箱鱼获。这俨然是一副丰收的场景,但此刻渔民的脸上写满苦涩:被装载海鲜转运箱里的既不是鱼虾,也不是当地闻名的养殖贝类——它们全是海星。

在不熟悉海洋养殖领域的读者们看来,呈辐射对称的海星是一种美丽又富有海岸风情的生物,但在这次遭受海星爆发性入侵灾害的红岛海域,海星转瞬化身恶魔——这里是青岛市主要的贝类养殖区域,大批出现的海星快速消耗养殖贝类,即便渔民几乎第一时间投身自救,也几乎捞之不尽。有养殖户坦言自己承包海域的贝类损失已逾百万,也有养殖户哭晕在海边。

平素人畜无害的海星为何突然大规模爆发?海星入侵的背后又有何种规律可循?这正是我们今天要探讨的问题。

首先,我们需要先简单列举下本次青岛海星爆发的几点基本事实:

此次泛滥的海星是多棘海盘车(Asteriasamurensis),被祸害的蛤蜊是主要是菲律宾蛤仔(Ruditapesphilippinarum);

这不是全球、全国、甚至青岛首次遭遇海星泛滥灾害,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目前阶段对海星泛滥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其爆发的机制也非常复杂且难以捉摸;

“吃”并不能解决海星爆发的问题。多棘海盘车本来就是*海原生的常见物种,沿海居民也早就知道它可以吃,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还有许多渔业公社专门捕捞它来救命,但一样没被吃灭绝。一是因为它独特的生命周期导致其很难被吃灭绝,其二是并不是每个地区的人都对它特别偏好;

对青岛人来说,后者更为凸显。多棘海盘车对青岛人来说只是一种勉强可以吃的海鲜,菲律宾蛤仔对青岛人来说,是命;

最后,海星泛滥灾害的危害性远超大多数知友的想象,大规模的海星爆发对许多海产养殖来说是致命性的,十几年前,我现实中朋友的父亲就因为家中鲍鱼养殖池遭受多棘海盘车灾害大规模减产,天价损失加无力偿还即将到期的贷款,最终选择结束生命。

我们先来认识一下这次泛滥的主角海星——多棘海盘车(Asteriasamurensis)。

海星是棘皮动物门海星纲5个目共计多个物种的统称,属于钳棘目海盘车科的多棘海盘车则是西北太平洋近海最常见的海星物种。从它较高纬度的原始分布地来看,多棘海盘车应当不太喜欢高温水域,现有的研究也表明,多棘海盘车也不太喜欢太深的水域,水温和水深应当可以把它牢牢锁死在原始栖息地范围内,所以在我国境内,多棘海盘车基本只分布在*渤海水域,尤其是水深较浅水温也较凉爽的辽东半岛沿岸、渤海中部、*渤海交界处的长岛附近水域,和山东半岛北部的烟威渔场附近。由此可见,属于*海范畴的青岛沿海原本就处在多棘海盘车的天然分布区域内,所以这次的海星灾害算不上生物入侵。

作为一种典型的肉食性动物,成年多棘海盘车掠食十分凶猛,它特别喜欢对沿海滩涂上的硬骨头——有厚重壳保护的贝类下手。捕食时,多棘海盘车用自己的腕包裹住双壳贝的壳,然后用蛮力直接左右拉开,失去硬壳保护的贝类软体暴露在多棘海盘车的腹部中心的口下,此刻的多棘海盘车会把自己的一个胃——贲门胃翻出来包裹住食物,局部消化后再把食物吞入,交给另一个胃——幽门胃慢慢处理,自己则一边把贲门胃收回去,一边寻觅下一个猎物。

多棘海盘车的体型本来就很扁平,整个消化系统又被两个胃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肠就只能压缩的很短了,可想而知它的消化效率极低,最乐观的估计下,多棘海盘车也只能消化自己吞下食物中的5.7%,这也直接导致它几乎时刻都吃个不停。

被多棘海盘车和另一种海星(海燕)逼到死路的海参君

消化率太低,多棘海盘车对食物的选择必须有所偏好。它更喜欢对那些体型适中(太小的贝类不足以填饱肚子、太大的则一般拥有更厚的壳),闭壳肌相对无力(闭壳肌是双壳贝类“抱紧”双壳的秘诀,闭壳肌的强劲与否直接决定了海星“硬拉开”贝壳的难易程度),或很少躲藏在较深的泥沙下(避免了海星挖掘贝类所耗费的时间)的贝类下手,所以,只有一个壳的鲍鱼、完全暴露在礁石上还不能逃跑躲避的牡蛎、以及这次故事的另一个主角菲律宾蛤仔都经常成为它的胃下*。

菲律宾蛤仔(Ruditapesphilippinarum)在中国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名字,在辽宁和山东半岛少数地方,它以蚬子的名号存在;在山东半岛其他地区,蛤蜊是它的专用名;继续向南走,人们称它花蛤或花甲。不同的称谓既反映了菲律宾蛤仔在中国的广泛分布,也足以证明沿海居民对它的熟悉和青睐。从70年代攻克了菲律宾蛤仔的南方土池育苗技术之后,这种小蛤蜊在南北沿海遍地开花,最近几年,菲律宾蛤仔以年产万吨、占全国海产养殖总量15%的庞大规模一直雄踞我国海水养殖产量最高的物种榜首。尤其是在辽宁、山东两省,不管是从生产还是消费层面,菲律宾蛤仔都是沿海地区最重要的存在。

知识点:关于菲律宾蛤仔是否是国内养殖规模最大、产量最高的海产品单一物种,其实也还存在争议。根据各年的《渔业统计年鉴》,牡蛎的产量其实都高于“蛤类”。这是由于《年鉴》的统计方式只注重大类,而忽略了对单独物种的区分,我国养殖的牡蛎因各地环境差异而不同,主流的至少有长牡蛎、熊本牡蛎、福建牡蛎、香港牡蛎和近江牡蛎这几种,而国内蛤蜊养殖虽然也有许多物种组成,菲律宾蛤仔却一直是独占鳌头的。

另一个争议点在于海带的产量是否比菲律宾蛤仔更高,由于我国《年鉴》中统计的海带多采用干重,而蛤仔等贝类则是鲜重,按照鲜/干重折算的比例,海带的鲜重肯定是远超蛤仔的。当然,这并不影响本文的基本观点,即“菲律宾蛤仔是一种极为突出、重要的海洋经济贝类”,特此列出供各位参考。

在本次海星入侵事件的事发地山东青岛,菲律宾蛤仔早已不是一种简单的贝类,大批青岛籍明星的推广让许多异乡人都学会了一句青岛话——“喝(念作“哈”)啤酒吃蛤蜊(念作“嘎啦”)”,吹着海风畅饮啤酒吃菲律宾蛤仔是青岛人最本味的风情,据说也正是因为这种饮食习惯,山东沿海地区的男性痛风比例远超全国平均水平。根据前几年的统计,青岛市民每天吃掉的菲律宾蛤仔至少有50吨,问卷调查显示,有90%的青岛人至少每个月会购买一次菲律宾蛤仔,74%的至少半个月买一次,甚至还有3%的市民几乎天天都要吃它。

菲律宾蛤仔为什么受欢迎?因为它量足、美味又烹调省事。不过,持此观点的不光是青岛人,多棘海盘车也十分赞同——菲律宾蛤仔是多棘海盘车最完美的猎食目标,它体型适中(大概在2-4cm,6-10g之间),闭壳肌相对来说比较孱弱,也很少像蛏一样把自己埋藏的很深,尤为重要的是,沿海居民旺盛需求带来的庞大养殖规模让它随处都能找到。

早在14年前的年3月底,青岛菲律宾蛤仔的主产区红岛就曾爆发过多棘海盘车灾害,到该年四月中旬,红岛养殖区的菲律宾蛤仔受害面积达到60%,部分养殖区蛤仔死亡率甚至达到80%,一条60马力的渔船一天能捞出一吨多棘海盘车,整个养殖季青岛产量损失十余万吨。当年菲律宾蛤仔价格一路上扬,到夏季海鲜消费时,周边省市运输菲律宾蛤仔的生鲜货车甚至需要排队进青,一时好不壮观。

实际上这也不是青岛最早、最严重的的一次海星灾害,此前一年的06年7月,青岛的崂山、*岛和胶南等地就已经遭受过一轮由多棘海盘车、海燕海星共同组成的“海星入侵”,比07年那次还惨烈的是,这些区域的养殖品一般是更名贵的鲍鱼和刺参,受灾最严重的的*岛街道后湾,10户鲍鱼养殖户的损失就已经超过千万,而同期该地区的房价不过才-0元/平;薛家岛街道甘水湾的鲍鱼养殖池里,海星密度甚至达到了每平方米只。

再往前追溯,多棘海盘车灾害早在年就已经在日本鸟取县爆发,当年增殖放养的东风螺几乎被多棘海盘车摄食殆尽;7年之后,又是在日本,多棘海盘车又对放流的魁蚶痛下杀手。

在多棘海盘车的原始栖息地之外,由它导致的生态入侵灾害也已经形成。年,塔斯马尼亚渔民从海底捞到了这种从未见过的海星,此后,多棘海盘车不仅持续危害当地贝类养殖业,还持续沿着澳大利亚沿岸北上,当地特有鱼类粗体澳洲躄鱼(Brachionichthyshirsutus)的急剧减少也很可能和多棘海盘车有关,这种鱼产在藻丛里的卵团被海星大肆掠食。合理的推测是,多棘海盘车的幼体是跟随着货轮的压舱水来到这片新天地的。

粗体澳洲躄鱼

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德温特河口外海底的多棘海盘车

那么,多棘海盘车(以及其他海星)灾害是如何爆发的?

按照老渔民的描述,海星一直有,但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海星泛滥,这不得不让人联系到近几十年来中国近海生态环境的迅速变化——海星并非没有天敌,大量鱼类、底栖大型螺类都可以有效压制海星种群规模,但随着近海捕捞的蓬勃开展,拥有更高经济价值的掠食性海洋鱼类资源率先枯竭,无意中给海星泛滥的规模提升了天花板。

另一种观点认为,海星的泛滥和近海滩涂养殖规模的迅速扩大也密切相关,滩涂贝类养殖让海星的幼体更容易找寻到食物,也极大的推动了某片海域对海星种群的承载量,事实也证明,即便是在06/07年青岛海星灾害爆发季,海星的爆发也只局限在养殖区域附近,附近其他海域的海星种群规模一直保持在正常水平。这种观点认为,大规模贝类养殖给海星泛滥降低了爆发门槛。

来自近些年来备受多棘海盘车侵害的澳大利亚人的研究发现,在多棘海盘车的原生分布区域(就是我们这里),野生多棘海盘车原本就有一个的周期,可以认为这是它们与底栖贝类相互作用的结果。不管是贝类还是海星,都是繁殖力极强但后代成活率极低的R策略生殖模式,如果某一年贝类的生存率突然变高带来丰收,海星就很容易因食物增加而快速爆发,此后又因过度消耗食物无法支撑庞大种群而崩塌,因此带来的天敌减少又再次催生了贝类的丰收,周而复始。只不过,原生态下的海星爆发周期规模有限,因为它们的天敌也同样遵循这样的波动规律,但在现在,天花板的提升和爆发门槛的降低让这种波动愈发失控。

我们有没有办法去根治或减少海星泛滥的灾害?

很多朋友或许会设想通过“吃”的方式来消除某种生物爆发(或生物入侵)威胁,但这种逻辑已经被无数实例证明是完全行不通的。最典型的反例正是我们熟悉的小龙虾(克氏原螯虾)和牛蛙,小龙虾和牛蛙都很受街头餐饮欢迎,售价也一度不菲,国内有许多养殖户通过养它们发家致富,但这一点也没妨碍它们继续在中国的野生水体里成为生物入侵物种,你也不可能把它们都捉干净、吃干净。一些盗猎盗猎分子愿意去猎杀犀牛,哪怕它是地球上最后一只,是因为这样更有利可图;但小龙虾和牛蛙已经有了成熟的养殖体系,它规模养殖的成本和效率其实远比你一只一只去野外捉来的划算——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去“你家旁边到处都是小龙虾”的水沟里抓个百八十斤(这就是一个龙虾店一晚上的用量),然后算算你的时间和人工成本。

即便你真的通过超凡的厨艺,无与伦比的宣推能力,甚至创造性的把海星和保健医学壮阳秘方联系起来,让它变成一种畅销的海鲜,那么最终结果大半也是——沿海渔民首先会去海中捕捞,等捞到成本和效率下滑到无法和人工繁育与养殖技术相媲美时,又全面转向养殖它。而对于海星这样繁殖率惊人的生物来说,如果没有栖息地破坏或海水污染等其他问题,剩下的野生海星也总是能快速恢复。

另外,鲍鱼,牡蛎,这些被海星爆发祸害的传统养殖水产品,哪个还没点壮阳的属性傍身呢……与其扶持一个并不怎么好吃的新“壮阳神物”,为何不想办法挽救养殖技术已经十分成熟的牡蛎或经济价值显然更高的鲍鱼呢?

然后我们再讨论下如何减小和遏制海星爆发危害的问题。

由于受到海星爆发灾害的影响最早,日本和美国在防治海星爆发领域走的也最远,但实事求是的说,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常用方法就是用石灰浸泡养殖贝类用的绳子,或者泼洒石灰进行灭杀。我们国内主要是以捞为主,但一般都是等到灾情爆发之后才急忙下手,且成本巨大。比如这次青岛的多棘海盘车灾害爆发之后,养殖户积极开展自救,捞海星的渔船越来越多,但总是捞不完。捞上岸的海星目前还能卖出去,大个体的售价还能达到4元/斤,不过捕捞的成本都已经达到3元/斤,而且随着捞出来的海星越来越多,收购价肯定还要进一步下滑,亏本是必然的结局,更不用提用捞海星赚得到的钱贴补贝类的损失了。

具体到受灾养殖户的损失规模,现在还不太好确定,在青岛市红岛街道,有的养殖户承包海域达到上百亩,每年投放的种苗就在几百万的规模,而且海中还有2年或3年龄、已经达到上市标准的菲律宾蛤仔没来得及收获,可能也会一并受损。多棘海盘车的灾害持续时间往往很长,这也很可能让养殖户失去信心,影响今年种苗的投放,进而影响明、后年的产量。

对海星生命周期的研究表明,从受精卵到成年海星之间,它们还需要经过羽腕幼虫、短腕幼虫、幼海星等阶段,其中羽腕幼虫阶段的海星完全以浮游生物的状态生活,短腕幼虫阶段的海星会找一些固定的物体攀附上去,过一阵定居生活。有观点认为可以趁海星在羽腕幼虫阶段通过捕捞浮游生物的方式尽量打捞,但这就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其他海洋生物的幼体也会一并被捞起;在短腕幼虫阶段也可以在海中投放一些麻绳之类的吸引它们附着并打捞,可海中附着物甚多,这样的效率值得怀疑。目前看来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是根据各地水温的不同,在海星的繁殖季到来前大量打捞性成熟的成年海星,不过这种打捞也面临成本问题,而且海星灾害并非年年有,难免养殖渔民会存在侥幸心理,不愿在还未见到灾害时就心甘情愿的承担不菲的打捞成本。

多棘海盘车的受精卵(A),原肠胚(B)和羽腕幼虫(C)

但这些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海星的高繁殖率也好,大胃口也罢,其实原本都并不会酿成大祸,它原本被自然平衡层层钳制,只是海洋底栖生态链中并不独特的一环罢了。海星爆发的根源还是海洋生态系统的失衡,是许多生态危机层层累加下最后爆发的结果。如果不从根源解决这种大环境的恶化,即便海星的问题能得到解决,其他的潜在隐患也总会爆发。

归根结底,过去的我们已经习惯将使用自然资源的行为视为是“免费”和不需要付出任何后果的。海星爆发危机只是又一次告诉我们——Itswrong。

撰稿、编辑:一个男人在流浪

流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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