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临的第一件事其实是住的问题,没有自己房子的新来者只能租房子住。从经济学角度来看,房东和租客始终的矛盾的关系,题目可能容易引起读者误解,事实上有过这方面经验的人都知道,怎么样评价对方要看你站在哪个角度上来说。

房东会看到五花八门的房客,房客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房东,大家都对自己的房东或者房客有不同的评价,但大抵上不会太好,正好验证了经济学里面的原理。

我来之前,媳妇儿因为我的到来特意花时间找了个大的房间,是个4卧的房子里的主卧,一周刀,是二房东转租的。我嘴里虽然叨咕着:“这有点太贵了!”但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两个人有个好的环境生活挺不错的。

因为我不熟悉情况,没法独自开车,媳妇又上班很忙,我们断断续续花了几天时间,把东西搬到了新家。第一次到这里,感觉还好,门前如这里的人们一样,种了很多的绿植,小花坛中间种着月季,他们可能管这个都叫玫瑰吧,进门之后卧室也很大,一个小书房加一个小储物间加一个独立洗手间。虽然多少有些旧,但感觉尚可,而且窗子是冲阳面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房子正对一个小环岛,好多车来回过,白天还好,晚上十点之后过的车还不少,而且都是那种声音巨大的大排量车加重型摩托。顺便说一句,欧美人弄什么都是大刀阔斧的感觉,随便一辆车动不动就是三四升的排量,我来之前媳妇买了一辆二手车,排量是3.5的。

摩托们更夸张,据我多年骑摩托的经验耳测(不错,有目测难道我就不能耳测吗)门口来往的好像都是那种重型车,排量基本上都是CC+的那种,我看了广告,甚至有1+的好像,这有点超出我经验范围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你开车一路狂奔到一小环岛,你得减速吧,这样发动机的速率尤其是自动档的车就变低了,你过弯、出环岛,接着你就得轰油加速接着在直路上开。声音的变化基本上是这样的:由远及近的高音,到门口最近的时候变低音,然后冷不丁变成高音,由近及远,就这样一辆接着一辆周而复始。我这人困的时候,差不多有人旁边打鼓我都能睡着,不过这发动机变化声音实在是太刺激人了,最怕的是重型摩托,因为基本减速到一定程度,进弯道都得轰油门,出弯之后使劲给油,这动静明白的就知道有多厉害了。

门口的声音就跟电影里的赛车场似的,一夜得吵醒四五回。我就犯嘀咕了,跟媳妇说这有点太吵了,媳妇也说是,不过搬家着实是不好受,商量的结果是:先住着看吧。

第一次见二房东是住进来第三天,因为有蚂蚁在桌子上爬,还有就是浴室水龙头漏水实在关不上,就让他来看看。这哥们是一香港戴眼镜小瘦子,说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拿一个眼药水瓶那么大的杀虫药往地毯上洒,基本没怎么说话,就是感觉他不爱说话。第一次他主动跟我打招呼是告诉我,在地毯上不能穿拖鞋,我想想也是,在家的时候随便惯了,人这里怪干净的,就按他说的做了;第二次跟我打招呼是因为我进出房门的时候没有锁;第三次跟我打招呼是怀疑我进出房门的时候没有锁;第四次打招呼是我焯芹菜的时候没开抽油烟机;第五次打招呼是因为我把鞋放错地儿了;第六次打招呼是因为我有两个碗放水池子里忘刷了;第七次是因为我把空调开大了……总之吧,只要这哥们跟我说话,就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

没过半个月,我只要跟这哥们遇上,我就像差生碰到班主任似的,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了给逮住了;并且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我咋活了三十多还不会生活了呢?咋这么一无是处了呢?为了友好相处,我努力改正自己的毛病,我感觉我有点象文明人了。

圣诞过后的周日,媳妇休息,早上九点半我们就起了,在洗手间洗脸的时候两个人开着玩笑,正高高兴兴的打情骂俏呢,门就度昂度昂度昂的响起了,我一开门,二房东戴眼镜小瘦子站门外呢,他没张嘴呢我就一激灵,不知道啥来意啊。这哥们满脸乌云说:“我们在休息啊!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我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他走了,我跟媳妇一说,俩人都挺不好意思,也没心情打情骂俏了,弄得一天都心里不舒服。我就琢磨着是不是把他们几个的作息时间要来,以避免影响人家休息啊。

圣诞过后就是跨年,二房东小夫妻俩貌似朋友还有两个,隔三差五的也聚个餐什么的,跨年更得聚了啊,一堆人七八个,坐正对着我门的客厅里看电视,看的是歌舞升平一顿演唱会啥的,11点多还在那儿唱,而且说得挺兴高采烈。本来吧,按以前的性格,就应该借这个机会出去,告诉他们我要休息,让他们小点声,后来再想想,年轻人乐呵乐呵,咱别心那么窄,就算了。可能头天玩HIGH了,第二天人家又聚,基本跟第一天差不多,又想出去说,又想了想,和为贵忍为高,又算了。换来两宿没睡好。

 

这夏天总得用空调啊,刚搬进来的前三天,每天都挺凉快,吹得我睡觉都盖被子了。第四天,没了。我没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就偷偷问媳妇:“跟他们租房子的时候,是不是说有空调啊?”媳妇说:“有啊。”我说:“那今天咋没了呢?”媳妇说:“回头问问吧。”没等问呢,第二天我在餐桌上把遥控器找着了,热的时候一按,吹吹空调挺爽。第三天又这样。第四天发现,遥控器没了……没好意思问,过几天发现遥控器在客厅呢,虽然他们偶尔也开空调,但不是咱要的时机啊,有时候你凉的不行的时候人家还开着呢,热的时候也没法控制啊。有了遥控器,想开的时候也能用了,跟媳妇私下说了一下,人二房东也不容易,包水包电的,咱用多了,别人家再赔钱,再说了,人家还给咱用了一个电扇呢。

于是,有时候就算热,只要能挺住,那空调也就不开。终于有一天,感觉特热,看到二房东小瘦子正好坐客厅,就对他说:“能开下空调不?”他答:“你不是有风扇吗?”我答:“我吹不了那东西,我肩膀和脖子疼,见不了风。”说完转身我就回房了,过了半个多小时,空调来了;第二天,下午开始空调就一直开着,到九点多媳妇扛不住了:“这也太凉了,该开的时候不开,冻死我了。”我说:“能挺住就挺吧,我去说好像咱多多事似的。”媳妇说:“挺不住!”我出去跟二房东说了,能不能把空调关了,那哥们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转身进屋。结果倒好,一宿没关。南半球的盛夏,把媳妇冻得非要买床大被子。

再一天吃完晚饭散步回来,感觉屋子里憋得难受,就出去找空调遥控器,发现没在,正站客厅踅摸的当口,二房东戴眼镜小瘦子来了,我对他说:“能不能开一下空调,我找不到遥控器了。”这哥们顾左右而言他:“我也找不到了,你穿个短裤背心就能凉快点了。”我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不想穿那个,我一周交刀房租这里面是不是有这个费用?”这哥们答:“昨天你要关,今天又要开……”我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奶奶的,昨天我特么冷了自然让你关;今天我特么热了自然让你开。你丫跟我废什么话?”哥们愣了一下回嘴:“你怎么骂人啊。”我控制不住继续骂:“就特么骂你了,大爷一周交这么多钱不是来受你气的,今天告诉大爷这个不行,明天告诉大爷那个不行,别说你是个特么二房东,就算房东本人来我也不惯着。”戴眼镜小瘦子气坏了,大声说:“你要是这样,你就给我搬走!”我答:“搬就特么搬,你以为大爷愿意跟你住一起咋的?”小瘦子说:“什么大爷啊,给你半个月搬走,要不找人叫你搬。”我继续说:“大爷偏过半个多月再搬,我看你有什么能耐,你特么跟我冒充黑社会呢,大爷混的时候还没你呢,你信不信?”

这时候,我们的争吵已经声震屋宇了,我媳妇和他媳妇分别拉着自己的老公,往自己屋里拖。我一看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打他一顿吧?初到异国他乡也不知道揍他一顿得进去蹲多长时间啊?于是进屋关门,坐地上生气。

媳妇埋怨说:“你怎么老是这样野蛮?!你不会讲道理啊?”我答:“跟他讲道理能行我还用吵架吗?啥叫野蛮?遇到这样的,我给他跪下抱住他腿叫爷爷有用没?”媳妇说:“你又不好好说话了!行了,你看他们发的信息,一是通知咱们搬家,二是说你恐吓人家。”我怒道:“放屁!我是说要砍他了还是要杀他了?你别给他回,丫无非是想让你回信息说软话,以后好用这个当证据。我给他回,骂丫一顿!”媳妇说:“你别再添乱了!”我气坏了:“我当个忍气吞声的面瓜你就高兴了?!”俩人好悬没因为这事吵起来。

说不上是胜是败,是的,我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但随之而来的结果是,我两周后得搬家。我生气的决定:我要使劲儿赚钱,买自己的房子,不再受别人的气了。

投稿作者:俊成

责编:假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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