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节档电影终于落下帷幕了,就在大家热火朝天为院线电影贡献票房的同时,也有默默无闻、在豆瓣拿下8.0高分的非院线电影独自闪耀着。

没错,说的就是这部台湾电影——

《孤味》

不得不感叹,台湾电影对家庭题材剖析得总是很到位。

前有李安的群像电影《饮食男女》作珠玉。

今又有这部《孤味》接过前辈衣钵。

《孤味》以台南地区的方言、车水马龙的老景、传统而略显陈旧的林家规制等一系列细节元素。

循序渐进地描绘出了台南林家祖孙三代女人的纠葛故事。

影片以林家老太太林秀英(陈淑芳饰)为中心,对整个林家的女性成员进行了细腻的群像塑造。

关于女性祖孙三代的影片,台湾电影之前有大名鼎鼎的《血观音》。

《血观音》胜在剧本踏实紧凑,但以惠英红为首的三代女演员炉火纯青的演技,也是促成影片成功的重要因素。

《孤味》中的女主角陈淑芳,今年算来已83岁。

她一生演戏无数,晚年才凭《孤味》迎来属于她的金马最佳女主,演技终得认可。

《孤味》中,陈淑芳饰演的林秀英,年轻时以卖台南本土的炸虾小吃为生,与丈夫陈伯昌(龙劭华饰)生了四个女儿,过着清贫的日子。

年轻夫妻的婚姻总是面临诸多考验,陈伯昌警察的工作并不能为家庭带来多少薪水,林秀英逼迫丈夫辞掉了警察的工作,转去做生意。

在金钱和生活压力的蚕食下,生意上并不成功的陈伯昌逐渐颓废起来。

他在外面找女人,甚至动用林秀英哥哥的公章借钱,最终赔得血本无归,从台南逃离,留下几个女儿,和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妻子林秀英。

丈夫离家,在生活的压力下,林秀英选择将三女儿、也就是张钧甯饰演的阿眉,过继给了有能力养育的何家。

而陈伯昌离家后寄来的一纸离婚协议书,成为了始终不肯签字的林秀英,执着了一辈子的心结。

影片从陈伯昌离家许多年、于晚年带着一直陪伴他的女人蔡美林(丁宁饰)回归台南、抱病而死为事件的源头,将故事徐徐铺展开。

不算新颖的设定,甚至就连年轻时的林秀英带着老大老二两个女儿,一只手拿着菜刀,一只手狂敲宾馆门将丈夫捉奸在床的场面,都是如此的“俗套”。

但《孤味》就是在这样的一种俗套中,坦然又毫不做作的出场了。

如果一个家庭失去了男人,剩下的成员还都是女人,便必然出现畸形强权的现象。

母亲林秀英勤俭持家,年轻时卖炸虾打拼天下,晚年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家餐厅,在台南也算得上有头有脸。

因始终一个人担起家庭的全部,林秀英办事虽飒爽,对孩子的控制欲却也极强。

她说着将餐厅交给小女儿陈宛佳(孙可芳饰)打理,实际却处处干涉着女儿的工作。

一会儿操心进货的龙虾不新鲜,一会儿又要去后厨改女儿早就定好的菜单,总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而家里的其他几个孩子,似乎也都在林秀英的这种强权下,生长得摇摇欲坠。

大姐陈宛青(谢盈萱饰)是一名国际舞者,生性放荡不羁。她男女朋友无数,酷爱抽烟,被外人嚼舌根是“最像爸爸陈伯昌”的孩子。

陈宛青曾患乳腺癌,医院检查,发现癌症二次复发,留给她的时间最多五年。

二姐陈宛瑜(徐若瑄饰)是家里从小到大成绩最好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听了母亲林秀英的安排。

在台北做了一名赚钱多又体面的医生,结婚后生了女儿小澄(陈妍霏饰)。

虽然看起来是家里最体面的女儿,实际上陈宛瑜精神时刻紧绷,整个人看起来严肃而焦虑。

最明显体现陈宛瑜人物性格特质的一处,就是她在对待女儿的人生这件事上,夹带了自己的私心。

尽管小澄并不想去美国读书,但陈宛瑜还是以“只有去国外你才不用工作结婚生子”为由,拒绝了女儿想要留在台湾、留在家人身边的请求。

影片中关于林家几个女儿的形象塑造都非常个性化,这也让她们三人受家庭影响的性格缺点暴露无遗。

大姐之所以一直漂泊不定,本质上是受父母破碎的婚姻影响。

看起来洒脱,实际内心无法相信任何一位“爱人”,笑脸下埋藏的是空洞的眼睛。

二姐看起来最趋正轨,实际上她是典型受母亲压榨的“牺牲型”儿女。

因为母亲想要家里有一个体面的孩子所以被迫拼命读书、做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整形医生。

——这也是二姐拼命想让自己的女儿去外国获得自由的主要原因,她不想让小澄重蹈覆辙自己平庸而“体面”的一生。

而小妹佳佳,则是整个家庭里跟父亲陈伯昌最亲近的孩子,也是在陈伯昌去世以后、逐渐打破家里母亲林秀英“强权”下的操控氛围的人。

借由小妹佳佳在父亲死后一系列探寻和疑问的行动轨迹,电影《孤味》让我们看到了已故父亲陈伯昌更为丰满的形象。

也让观众看到了林秀英跟陈伯昌这对到死也没能离婚的夫妻,更多的情感纠葛。

虽然抛家弃子是渣男行径,但实际上还未离家时的陈伯昌非常溺爱女儿们,对林秀英也曾温柔以待。

——是生活的困顿和情感的消损,将他召唤进逃避与欲望的世界。

他临死前的那句“我想回家”,足以证明他漂泊在外多年的孤单。

陈伯昌死后,尽管已多年未见他,这些年来不曾答应与陈伯昌离婚的林秀英,还是决定以妻子的身份,为他操办后事。

但最棘手的地方,是这几十年来另一位一直陪伴在陈伯昌身边的女人,蔡美林。

两个女人在整部电影里最精彩的对手戏,并不是最后一起拜佛,而是陈伯昌死后,两人选择用不同的信仰为陈伯昌祭祀的场面。

小小的灵堂内,一面是林秀英请来的道教人士咿咿呀呀的送行,唢呐震天响。

一面是小女儿佳佳从蔡美林那里找来的念佛的僧侣,滔滔不绝地念着佛经。

影片用两种宗教为陈伯昌送行的这一情节,精妙绝伦又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孤味》中与陈伯昌有关的两个女人之间的对立矛盾。

一个是律事泼辣的大女人,一个是沉静温柔的小女子。

如果说林秀英不肯签下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是对丈夫陈伯昌怨恨的执着。

那么林秀英对蔡美林,是另一种同为女人,既嫉妒又心酸的“执着”。

她嫉妒蔡美林这些年陪伴在陈伯昌身边,更心酸于这么多年,他们三个人以这样一种方式,形成了一个稳固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畸形三角关系。

只要林秀英一天不离婚,蔡美林便一天是小三,直到陈伯昌死去。

这种默不作声的角斗,缓慢又凌迟一般的拉锯,潜移默化地侵蚀着所有人。

《孤味》分钟的时间,几乎没有过太明显的戏剧化高潮。

它以一种平缓而真实的表现手法,让观众在台南的方言和祭祀的香火中,逐渐沉浸进这个家庭、沉浸进这出老年版痴男怨女的烂俗戏码。

烂俗又如何,人间情事皆俗事。

最后的最后,当林秀英从蔡美林口中听到那句她没能从陈伯昌口中听到的那句“对不起”后,终于释然。

曾经对父亲避而不谈的女儿们,也开始逐渐放下心结,与家庭里的每一位成员和解。

纵然三姐妹早已长成为伤痕累累的大人,但当她们三个一起对坐赤脚吃着父亲给她们带的软糖时,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纯真的少女时代。

晚归为家人留的夜宵、守灵堂时的几杯奶茶、吃了会粘牙的软糖、一锅滋啦作响的炸虾油、一个盛着夫妻往事的铁盒子。

《孤味》用直逼日本电影一样规整而宁静的构图,以及群像演员之间丰满而张弛有度的表演,将每一个细节都凿在观众心上。

最后林秀英终于从铁盒中取出那张早已泛黄的离婚协议书、郑重地签上。

告诉小澄拿去给陈伯昌烧掉的那一刻,她终于与原来那个执拗又辛苦的自己和解了。

最后陈伯昌的葬礼上,以妻之名出场的是蔡美林。

林秀英则选择像往常那样坐上ktv,点一首《孤味》,唱着唱着,年轻时的陈伯昌似乎也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他们一起唱着,笑着,仿佛那些青葱的爱意还未流逝,又仿佛那些磅礴的爱恨早已一笔勾销。

如果用一道菜来形容这部《孤味》,绝不是一顿鸡鸭鱼肉,而是一道吃了让人苦到流泪的苦瓜。

——直到咽下去那一刻,人们才察觉到这道解毒菜的苦心孤诣。

和过去的岁月和解,人生犹如嚼苦瓜,纵无一丝甜头,终盼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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